邬子寨的火实在是太大了,以至于军山湖南面都能依稀看见,当然最先获知消息的是清军,多铎收到具体过程后,沉默良久。
他之前受赵任投降的影响,并没有将对面的明军当成一回事,只当成昔日弘光、隆武朝那些个一盘散沙的虾兵蟹将,顶多就是加上顺军和西军那些流贼而已。
可现在,事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,无论何时,这个历史悠久的民族,总会在特殊的时候,涌现一些真正的英雄人物。
塔天宝几乎是以自己和不到三千残军,将明清双方本来悬殊巨大的局势扭转过来,虽然从力量对比上来看,依旧是清军更占优势,但是就战略形势看,军山湖这个战役中最重要的地理优势和要冲,先从明军手上丢失,而现在,却是双方都没办法控制了。
两军的后勤补给都陷入了困顿,当然,不同的是朱由榔这边是已经完全断绝,杀马度日,而多铎这边还有点存粮。
朱由榔这边,过了一日才得到了消息,因为当日留在芦苇荡没有参加诈降的几百士卒里,有一部分没有北上南昌,而是直接划船到军山湖南面找朱由榔报信。
再通过昨日一天一夜的火光,不难猜测出发生了啥事。
说实话,朱由榔的心情很复杂。
既有某种羞惭,又有愧疚,因为当初他处置章旷、何腾蛟,其实主要是为了打压朝中的东林、清流派系,加强自己的权威,完全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,恐怕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记起塔天宝这号人物。
可对方,却是用生命作为回报。
另一方面,他一直觉得赵任投敌这事,相当程度其实是他的问题。
作为一个前世当过最大官就是中学课代表的普通青年,一夜醒来就成了一个流亡政权的最高领导人。
从刚刚重生时,完全破罐子破摔,出于应激反应,啥都不顾硬莽,到后来在大臣们帮助下,对许多政治规则和面临局势有了了解,小心翼翼如履薄冰,只提出自己想法,尽量不干涉政务的“贤君”,再到现在“斩马焚舟”后,蜕变为一名真正果断决然,有自己主见的青年天子,朱由榔用两年多时间完成了自己在政治上的基本成熟。
回过头来,不禁反思,如果自己当初能够敏锐注意到反正而来的原清军绿营,由于在明清之间反复倒戈,他们对于局面逆势时投降是没有啥心理压力的,自己就应该早做防范,比如把赵任安排到前军或者左军那种以农民军为主的部队里,在安插一个副将,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