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每个白天都过得很充实。他先默写出一段梵语经文,然后逐字与我推敲,有时为了一个词句就要耗掉半天时间。我们的进度并不快,虽然他的汉语可以流利地说,但要形成文字,尤其是一千多年前的古汉语,难度还是很大。而我,能通读古籍却不代表会写,在这方面也很吃力。不过,我们并不需要赶进度。日后罗什在姚兴支持下,在长安设立大型译场,有数千学者僧人参加。这部《维摩诘经》据说就有一千二百多人参与。我们现在做的,只是练手,希望能为他日后的译经工作打基础。找到合适的翻译词句,相视一笑,其乐融融。往往等宫女们进来点灯,摆食物,才意识到时间流逝得多快。
我们的共同生活还得面对性爱的问题。他不是没有挣扎,这种心理上的矛盾始终伴随着他。可他除了是个虔诚的奉佛者外,还是个男人,有男人的身体和男人的欲望。他的斗争每次都以身体投降告终。爱情战胜了,起码暂时战胜了宗教。但是能胜利多久?从佛陀时代开始便制定了严格的戒条,我无法改变他从七岁起就笃信无疑的价值观,他奉佛的时间比爱我的时间长多了。我不想用爱情来剥夺他对理想的追求,我只希望潜移默化感染他:性爱不是罪恶,爱情和理想可以并存。
爱情和理想真的可以并存?鱼和熊掌可以兼得?如同一个无法论证的哲学命题,这个矛盾,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,始终存在。软禁期间的封闭环境里暂时可以忘却,一旦我们走出这个金色牢笼,我们又如何去面对世人?苦笑一下,这么看来,笼子还是有好处的。
“每日看你都在写,到底写些什么?”
我合上笔记本,回头对着他灿烂一笑:“写自己的心情。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你,起码还有白纸黑字提醒我跟你在一起发生过的点点滴滴。”
“艾晴,我们不会再分开……”他抱住我,像海中溺水的人紧紧抱住了一根残桅断桁。他的头枕在我肩上,面颊贴着我的脖子,胡茬扎得我微疼。
真的能吗?为什么我总有不祥的预感?罗什,你的智商比我高,你恐怕早就嗅出暴风雨来临前变味的空气了……
暴风雨在我们软禁生涯一个月后终于到来,吕光要见罗什。我想跟着去,他却不允许。我本要坚持,却被他一句话打消念头:“艾晴,你想让吕光知道你对于我的重要性么?”
看着他转身离开,我心颤手抖,眼皮直跳。我能猜到吕光见他的目的,是为了看他是否已被奢华的生活消磨掉意志。我也能猜出这次会面的结局,我更明白罗什拒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