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难以回答。既对耆婆的狠心无法理解,又为罗炎的一片痴心难过。
他冷笑数声,声音里充满恨意:“你知道她为什么又去天竺?说是去修行,其实真正原因是为了逃避痴情的父亲!我一直不明白,成佛,真的可以让人感情冷漠到这地步么?”
我长叹:“我现在明白了。你的游戏人间,玩世不恭,心底深处,是对母亲抛家弃子的反抗。”
他猛地站起身,挺直腰背朗声道:“在这龟兹,人人都想成佛,我偏不。成佛的代价就是要离弃一切感情,这样成佛就会快乐么?我宁愿坠入阿鼻地狱,也不要这一世压抑自己。人生不过数十年,下一世,我也不求为人,只要这一世,随我所想,得我所欲,管它下一世变成猪狗还是虫蝇。”
我也站起,立在他身后柔声说:“庄子说过,人生天地之间,如白驹过隙,忽然而已,如此而已。你珍惜现世,也没有什么不对。”
他猛地转身,不置信地看着我:“艾晴,龟兹人人都信佛,我的想法被所有人斥责。你难道真不认为我是离经叛道么?”
在这个人人都无比虔诚地信仰佛教,人人都想为自己来世画一个美梦的龟兹,他的想法,还真的有些惊世骇俗了。
我耸了耸肩:“我们那儿有很多人跟你的想法一样。泻水置平地,各自东西南北流。人生亦有命,安能行叹复坐愁。”想起鲍照的诗,叹一口气,“小弗,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,在我看来,不过是想抓住眼前,及时行乐而已。只是,你这样逃避自己对母亲的爱,又能快乐到哪儿去?”
他现出慌乱的神情:“你胡说,我怎么可能爱她?”
“你啊,其实还是个渴望母爱的大孩子,你一直不敢承认你其实是爱母亲的。正因为爱她,才想要知道她的拥抱是否温暖,才会在乎她有没有顾家,才嫉妒你大哥得到她更多的关心,才会反抗她所追求的解脱——”
他愤愤地打断我:“那是恨,那是因为我恨她!要我爱她,从我四岁起就不可能了!”
我叹息,将手放在他肩上抚慰他:“如今她已经圆寂,过往的种种也都烟消云散了,你还要恨到什么时候?”
他转头,对视上我怜悯的目光,眼里闪着一丝莫明的光芒,突然伸手抱住了我。
他的手臂十分有力,起伏的胸膛透出令人窒息的热气。这不是他第一次抱我,却是最让我手足无措的一次。不知为什么,我总觉得这个拥抱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。以前他都是带着开玩笑甚至偷吃豆腐的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