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茭吃过几口午饭后一直躺在病床上,跟谁也不说话,头侧向右边躺着,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的医院休息区。
来来回回走过了好多人,也有的病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。
靠窗的地方,出现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,扶着复健架在练习走路,瘦瘦小小的,看起来甚至只有5、6岁。x33
他走得很慢很慢,但是好像很开心,走一步就抬头冲着蹲在前面伸着手的女人笑,嘴巴咧得大大的,还缺了两颗门牙。
她收回眼,看见隔壁床住了一个月的病人家属在收拾东西,没一会儿就离开了。
“妈。”
她微阖起眼背对着方芳,哑着嗓子问:“旁边的李哥哥是要出院了吗?还是转病房?”
方芳没想到女儿会注意到,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实话。
“他……早上进了抢救室,没出来。”
唐茭愣住了。
仿佛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,身边真实的死亡冲击着她,震惊混乱的脑海中,突然响起朱医生那句话。
“只要活着,就比什么都好。”
她的眼泪“唰”一下,爬满苍白消瘦的脸。
这一刻,唐茭又清晰地感觉到了头上缝合处的一阵凶过一阵的疼痛。
就像七天前,做完手术后麻醉消退的那一晚,疼得仿佛可以撕裂灵魂,把头扔进洗衣机里搅拌也不过如此。
她面对着墙,弓着背咬着唇,一声不吭。
旁边的病床住进了一个大嗓门老大爷,热热闹闹的。
她早上起来默默吃了饭,吃了药,拿出姥姥送过来被她翻得发皱的经书,安静地誊抄了一遍又一遍。
现在回想起来,在长期住院那段时间里,实在是看见许多从未想象过的悲苦场面,那些被病痛折磨得痛哭流涕丑态毕出的人里,也包括她自己。
每个人都咬牙忍受着,处于病痛之中的人想要缓解半刻痛苦都来不及,没有人还顾得上好不好看,体不体面。
还能脱掉衣服,检查、治疗、手术,就是幸运。
生病的人,其实最是留不住这种羞耻心的。
她是个死过的人,既然还能活着,那就好好活吧,争取把战线无限拉长!
唐茭不自觉抬起手,想仔细感受一下头上新生的发茬,却意外碰到一只坚硬温热的大手。
霄靖川大掌盖住唐茭的脑袋,熟练地揉揉隐隐可以刮到指缝的头发,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