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犁戴着镣铐,低垂着头,天幕上一寸清光劈开云层,落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墙头上,光影氤氲,照不见他藏在乱糟糟的头发之下那半张脸。
如今眼前这人,褪去了来她酒馆打砸闹事时的嚣张跋扈,也没有了公堂之上的深沉算计。
一身孑然,满目落寞。
尽是夕阳将去的晦暗与萧索……
他是不是真的后悔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,背着这满身罪孽,去过活余下的几十年。
“我不会同你一般。”
素娆打量他许久,朱唇微张,绵软的声线蕴着几分无可动摇的坚定与清澄:“报仇自然要付出代价,是屠刀悬颈也好,剔骨剜肉也罢,那都是我该付出的代价,断没有让旁人代我受过的道理。”ъΙQǐkU.йEτ
“为不义之事杀该杀之人,我尚能敬你是条汉子。”
“可你以无辜之人的骨血为阶,肆意玩弄他人命运,与刘家父子又有什么区别?白姑娘若知两条人命皆为她而亡,你猜她是要谢你,还是恨你!”
话至此处,该说的已经说完。
素娆转身就要离开,没走两步,身后突然传来孙犁低沉的声音:“但愿姑娘之心历久弥坚,永不动摇……”
她要报仇,要循着那些人而去,就是要在大雍金玉高筑的琼台楼阁上劈下一刀深可见骨的口子,其中艰险,可见一斑。
于黑夜中行路,逆大势之洪流。
须得耐得住寂寞,忍得住屈辱,这漫长的煎熬与等待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骄傲和原则,他败了,但他希望她能赢!
素娆脚步顿了顿,最终头也没回的离开。
出县衙时,言韫及顾城等人都已经不见,人群散去,留下衙门长街前那滩浓重的血迹,差役正在洒扫。
一桶桶水泼在地上,将鲜血冲淡,却怎么也洗不去浸在地砖缝隙里的血色。
在那之后极为显眼的地方,立着两个木头桩子,桩子上鲜血未凝,扯着条儿般往下淌,端的是触目惊心,令人心颤。
“那是斩首刘家父子时用的东西,钦使大人说了,日后就将它摆在此处,好叫这进出的官员时刻警醒着,莫要忘了这乌纱帽上所承担着的民生与责任。”
班头不知从哪儿走出来,站在她身侧,唏嘘道:“短短几日,县城里天翻地覆,如今想来还觉得跟做梦似的。”
“差爷可见到赵公子了?”
素娆四下看了眼,没找见那